王进喜与鲁迅

陈立勇

谈王进喜与鲁迅，绝不是牵强附会要臆造一个“关公战秦琼”的翻版。王进喜与鲁迅两人之间确确实实有着思想和精神的真实联系。

20世纪20年代，身在北京的鲁迅曾被北洋军阀政府免职通缉，并受到一些御用文人的攻击和陷害。20世纪30年代初期，身在上海的鲁迅又遭受国民政府的种种威胁和迫害。当时的国民政府一面禁止书报、封闭书店、颁布“出版法”、通缉著作家，一面将左翼作家逮捕、拘禁，秘密处以死刑。鲁迅的处境十分险恶。

鲁迅日记1932年10月5日云：“晚达夫、映霞招饮于聚丰园，同席为柳亚子夫妇、达夫之兄嫂、林微音。”需要特别说明的是此“林微音”并非民国才女林徽因，而是郁达夫的一位文学崇拜者，男性。席间，郁达夫拿出一幅素绢，请大家题词留念，鲁迅当场写出“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的对联，字的上角写有“达夫赏饭，闲人打油”八个字，以记录这是郁达夫请客时所写。

“达夫赏饭”之局7日后，鲁迅在为郁达夫书写对联的基础上，写了一首著名的七律，赠给南社诗人柳亚子。鲁迅日记1932年10月12日有如下记载：“午后为柳亚子书一条幅，云‘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旧帽遮颜过闹市，破船载酒泛中流。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达夫赏饭，闲人打油，偷得半联，凑成一律以请’云云。”此诗后被收入《集外集》时，“旧帽”改为“破帽”，“破船”改为“漏船”，并题为《自嘲》。鲁迅的这首诗是现代诗坛的杰作，特别是“横眉”“俯首”句，成为代表鲁迅精神话语的一面旗帜。郭沫若先生在《鲁迅诗稿序》中赞美这一联道：“虽寥寥十四字，对方生与垂死之力量，爱憎分明；将团结与斗争之精神，表现具足。此真可谓前无古人，后启来者。”

鲁迅先生做此联10年后的1942年5月2日至23日，在延安整风期间，毛泽东主席亲自主持召开了有文艺工作者、中央各部门负责人共100多人参加的延安文艺座谈会。这次会议，对后来党的文艺政策的制定和文艺工作的健康发展产生了非常深远的影响。1943年10月19日，毛泽东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在《解放日报》上正式发表，是延安整风运动的一个重要文件，后收入《毛泽东选集》第三卷。在谈到个人与群众关系时，《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一文这样论述：

既然必须和新的群众的时代相结合，就必须彻底解决个人和群众的关系问题。鲁迅的两句诗，“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应该成为我们的座右铭。“千夫”在这里就是说敌人，对于无论什么凶恶的敌人我们决不屈服。“孺子”在这里就是说无产阶级和人民大众。一切共产党员，一切革命家，一切革命的文艺工作者，都应该学鲁迅的榜样，做无产阶级和人民大众的“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王进喜出生于旧社会一个贫穷的农民家庭，从小没有上过学。解放后，他通过扫盲班认识了一些字，学到了一定的文化知识，又通过诉苦教育坚定了革命信念，增强了斗争勇气。1960年3月，王进喜率队奔赴大庆参加石油大会战。1960年4月10 日，石油工业部机关党委作出了《关于学习毛泽东同志所著〈实践论〉和〈矛盾论〉的决定》，号召全体职工立即掀起一个学习毛泽东著作的高潮，努力掌握马克思主义哲学这一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强大思想武器，勇于实践，认识油田规律。学“两论”决定发出后，王进喜所在的1205钻井队党支部在工作组的帮助下也制定了学习计划。随着学习的深入，王进喜越发感到文化低实在是困难，简直就是一种苦。他拜机关干部和实习大学生为师，立志“识字搬山”，每天都要挤出时间认字，读毛主席的书，坚持做笔记。据《铁人传》记载，1965年，王进喜读完了《毛泽东选集》一至四卷的大部分文章，一些重点文章学习过许多遍，还写了一些心得体会。

在学习毛主席著作的过程中，王进喜读到《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关于个人与群众关系的上述文字时，心灵上产生了强烈的震撼。他10岁时给地主放过牛，最摸牛的脾气。一听毛主席讲到了鲁迅的“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号召人们学习鲁迅，做无产阶级和人民大众的“牛”，就想到了小时候放牛的情景，深埋心底的那股“黄牛情节”激荡起一种无法遏制的热情。在老师的帮助下，对鲁迅的一些情况，对“千夫指”“孺子牛”的含义都有了认识。王进喜了解到，千夫指，原意是许多人的指责，语出《汉书·王嘉传》“千人所指”，这里比喻敌人的指责。孺子，即儿童。孺子牛，是指春秋时齐景公跟儿子嬉戏，装牛爬在地上，让儿子骑在背上，儿子不小心跌倒时，把齐景公的牙齿扯掉了。因而鲍子曰：“汝忘君之为孺子牛而折其齿乎？”就称齐景公为“孺子牛”。

王进喜听了，心中又一次掀起了波澜。他对大家说：“毛主席教导我们要学习鲁迅，当‘孺子牛’。我从小放过牛最摸牛的脾气。牛吃草、马吃料，牛的享受最少，出力最大。我也要当一头‘孺子牛’，不过不是给自己儿子当，而是按毛主席教导的，给无产阶级和人民大众当。我甘愿为党和人民当一辈子老黄牛，艰苦奋斗一辈子！”

1881年9月25日，鲁迅出生于浙江绍兴；1936年10月19日，鲁迅先生病逝于上海寓所。鲁迅先生是著名文学家、思想家、革命家、教育家、民主战士，新文化运动的重要参与者，中国现代文学的奠基人之一。毛泽东主席曾评价说：“鲁迅的方向，就是中华民族新文化的方向。”1923年10月8日，王进喜出生于甘肃玉门；1970年11月15日，铁人王进喜病逝于北京301医院。铁人王进喜是彪炳史册的石油功臣、工人阶级的先锋战士、共产党人的优秀楷模和顶天立地的民族英雄，他为祖国石油工业发展和社会主义建设立下了卓越功勋，在创造了巨大物质财富的同时，还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精神财富——铁人精神。

王进喜与鲁迅在生命旅途中并没有任何交集。但铁人王进喜却在大庆石油会战中因鲁迅先生的“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而激发了深埋心底的那股“黄牛情节”，发誓“甘愿为党和人民当一辈子老黄牛”，埋头苦干，成为了铁人精神的基本内涵之一，集中展现了无私奉献的道德情操。2000年，世纪之交，王进喜同鲁迅一道同孙中山、雷锋、焦裕禄、李四光、毛泽东、邓稼先、邓小平、袁隆平一起被评为“百年中国十大人物”，载入中华民族的光辉史册。

斯人已逝，精神永存。2021年9月和10月分别是鲁迅先生诞辰140周年和铁人王进喜诞辰98周年。谨以此小文纪念鲁迅先生和铁人王进喜，深切缅怀这两位在近现代中国百年辉煌历史上铸就永不磨灭丰碑的精神巨人。

（网络首发，作者系大庆师范学院大庆精神研究基地执行主任，大庆精神与龙江西部经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硕士生导师）